为了应对欧洲债务危机和美国国会对人民币汇率的发难,围绕外部冲击对中国经济金融稳定的影响,上海财经大学现代金融研究中心、上海市金融学会、中国银行上海市分行与上海国际金融研究中心于2011年12月15日联合举办了“全球金融动荡下的中国金融中心建设”学术研讨会。
会议是在南欧的债务问题越演越烈,美国华盛顿反对金融寡头的示威游行引人注目,“后次债危机”的担忧越演越烈,中国外汇储备和人民币汇率亦成为全球焦点等背景下召开的,再一次将香港的人民币离岸市场与上海离岸交易市场的匹配提到议事日程上来。
中国人民银行上海总部调查统计研究部主任、上海市金融学会副会长余文建,上海财经大学金融学院常务副院长赵晓菊在会上发表致辞;上海财经大学现代金融研究中心主任丁剑平教授、香港金融管理局助理总裁何东教授和上海财经大学金融学院金德环教授在会上发表学术演讲。
本次会议就中国金融中心建设问题,就中国外汇资产管理、人民币走出去和在上海建立“离岸交易市场”问题展开讨论,现将主要演讲者观点整理如下。
一、中国外汇资产管理问题
上海财经大学现代金融研究中心主任丁剑平教授关于中国外汇资产管理问题发表演讲,认为在目前的国际形势下,中国外汇资产安全问题越发凸显,并提出外汇储备管理应拓展新思维。
1、中国外汇资产管理所面临的风险
中国外汇储备迅猛增加,至2011年6月底接近3.2万亿美元的历史高位,其中美元储备占总储备的2/3以上,而美元储备中很大部分为美国国债。2011年8月美债上限的提高,美债历史上首次降级强烈预示了美元信用货币本位制的危机。
美国国会参议院于2011年10月3日程序性投票通过了实际上针对人民币汇率的《2011年货币汇率监督改革议案》立项预案,该提案若通过,会将中国列入汇率操纵国,并可能进一步采取对中国的惩罚措施。
南欧的债务问题、美国华盛顿反对金融寡头的示威游行等事件背后酝酿着一场“后次债危机”,国际金融市场又发生了一系列的动荡,主要货币呈现普遍贬值,给外汇资产管理带来了新的难题。
这些事件都表明中国巨额的外汇储备面临着巨大的风险,也意味着中国的很多调控行为,都要受美国等国家的制约,美元贬值将会对中国的财富造成很大的影响;若人民币升值,又会造成大量资金流入中国,中国外汇储备会被动继续扩大,中国经济金融稳定也会受到危害。
2、外汇储备资产管理新思维
在我国外汇储备管理问题上,要破除当前的惯性思维,除了“不要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之外,更为重要的是“不要把所有鸡蛋放在别人的篮子里”,并且应该将外汇储备的管理与国家的相关战略意图相结合。
在逐步调整外汇储备资产结构的同时,一方面应加速人民币走出去进程,在一定程度上遏制外汇储备的进一步扩张;另一方面加速建立“离岸交易市场”的步伐,让外汇储备可以在这个市场中运作,促进保值增值,除了可以在不影响本国金融系统的情况下,熟悉金融衍生品,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把放在别人篮子的鸡蛋“拿回来”。
二、人民币走出去
香港金融管理局助理总裁何东教授在会上针对人民币走出去的背景、条件、潜在利益以及速度等问题发表了演讲。认为南南贸易和投资快速增长,同时现阶段中国的资本也有走出去的需求,为人民币走出去提供了契机;人民币走出去需要金融机构的配合以及一系列的制度安排,庞大的债券市场也会对人民币走出去有利;人民币走出去有利于跨境投资和贸易中的风险管理,也有利于中国金融机构“走出去”;此外,何东教授还认为,人民币走出去应该“小步快走”,注重监管。
1、人民币跨境使用的背景
人民币跨境使用的一个重要背景是,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贸易和投资大幅增加,也就是所谓的南南贸易和投资的增长。在这样的背景下,进口商和出口商怎样更好的管理风险这一问题就逐渐凸显。这就意味着,为了规避汇率风险,中国和这些新兴市场国家以及发展中国家之间的贸易,可以开始扩大使用人民币进行结算,给人民币跨境使用的扩大带来新的契机。
人民币跨境使用的另一个重要背景是,中国的资本和服务走向国外。过去30年的改革开放主要是引入外面的资金,而中国居民对外的投资是很小的,但是现在,中国已经成为中等发达国家,高中等收入的国家,在这个时候,从国际趋势来说,都是企业和居民分散风险和走到国外、投资于国外的很重要的契机,是很重要的需求,随着中国的企业和居民到国外投资和发展,金融企业也需要跟随他们的客户到国外发展,中国金融机构也需要走出去。这一趋势也同时为人民币走出去奠定良好的基础。
2、人民币走出去的条件
人民币是央行负债,也是商业银行的负债,因此必须有在岸的金融机构合作,才能走出去,不交割的远期交易不是人民币走出去,若要交割就必须要在岸的银行和央行支持。
人民币的跨境使用,实际上是国际金融交易,需要一定程度的非居民可兑换性(最基本的非居民可兑换性,意味着离岸的银行必须在在岸商业银行有可交易的账户),这是最基本的要求。货币跨境使用也要求一系列的制度安排,如清算协议等。
此外,从美元国际化的情况来看,债券市场的发展规模和程度来看,货币跨境使用,需要庞大债券市场的支持,从这个角度上来说,需要离岸人民币市场的发展和在岸债券市场发展的支撑。债券市场定价机制的完善也有利于人民币走出去的进程。
3、人民币走出去的潜在利益
人民币走出去是中国居民在跨境投资和贸易中进行很好的风险管理的需要。国内有学者认为人民币与大国经济实力相匹配以及铸币税等因素是人民币走出去的动因,但是铸币税从来都是很小的,而货币与经济实力相比配从来是结果,而不是动因。人民币走出去的最重要的基本经济原因是风险管理。
人民币如果不走出去,中国的金融机构很难走出去的,因为它们是天然的对人民币产品具有优势,人民币走出去,对中国金融机构走出去来说,是很有利的。
人民币走出去与国内金融机构走出去,金融机构发展是互相促进的,这对上海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这与中国的双轨制是不可分割的,实际上金融改革也是这样的思路,让人民币在海外发展对促进国内金融市场发展很有好处。
4、人民币走出去的速度
人民币走出去的发展速度,需要在潜在的风险、渐进的资本项目开放和人民币在国际上广泛使用的其他好处之间进行权衡。因此,人民币走出去进程应本着“小步快走”的原则,步伐一次不要迈太大;设置一定的“减速带”,让资本流入流出有一定路障等。
此外,人民币走出去进程应该是“光谱”,而不是黑白两极,人民币走出去进程应该是主动的、可控的、渐进的过程,可以分行业、分地域的试点的,逐渐推进人民币走出去。
同时,监控的能力是非常重要的,决策者必须知道到底处于什么情况,才可以对突发事件进行有效的控制。如果资本流动变得不是非常有序,需要一套完善的措施来进行管理和控制。
三、上海建立“离岸交易市场”
上海财经大学金融学院金德环教授在会上详细讨论了在上海建立“离岸交易市场”的构想。认为离岸交易市场有利于在目前推进中国资本市场发展,并对建立上海“离岸交易市场”的具体发展路径和策略展开论述。
1、离岸交易市场的建立有利于中国资本市场的发展和完善
离岸交易市场可以在人民币完全实现可兑换之前,作为境内消化剩余外汇的重要途径之一,可以为部分的国内居民和企业改善投资无门的状况,为当前抗风险能力极差的外汇储备提供投资渠道,获取与国外金融市场挂钩的部分效益。
来自全球的资金在外围形成了对中国资本市场的压力,越来越多的境外资金在寻找渠道,以热钱的方式进入中国资本市场。在A股市场,还没有形成完整的市场结构,缓冲能力很弱,热钱进入后可以迅速形成泡沫,再迅速的破灭,导致A股市场的大幅波动,破坏A股的定价机制。离岸交易市场既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吸引国际资本进入上海市场进行交易,又可以缓解外围资本在流动性过剩的环境下对A股市场的冲击。
大部分投资于我国市场的资金,目前还没有投资海外市场的顺畅的渠道,而外围资金同样只能通过有限的QFII进入我国资本市场,那么在经济全球化和资本市场分裂的情况下,离岸资本市场可以引入全球宏观经济变化,及其对中国宏观经济的重要影响,以此产生对国内资本市场定价的要素之一,提高国内资本市场的定价效率。
上海离岸交易市场也可以说是一个过渡市场,为金融机构提供了一个在国内和境外机构同台博弈的平台,从内容到形式上,培育对境外金融市场的认识,可以将其作为中国金融机构走出去的热身之地,也可以作为境内金融市场进入国际金融市场的过渡性的桥梁。
对上海B股市场稍加改革,就是一个现成的离岸交易市场。B股市场的失效,是由投资者者失衡,由于其中完全没有机构投资者,导致价格差异不能通过套利来消除。因此,可以引入机构投资者,增加境外金融产品,比如引入境外公司进入B股市场等,并针对市场上的投资者结构和需求,设置合理的游戏规则,使得投资者能够充分参与,释放各个层次的投资需求,完善套利机制。
上海离岸交易市场要与市场成熟度和市场需求相平衡,在开始的时候要适度从严监管,之后可以逐步增加金融衍生产品,如部分金融产品可以采取T+0交易机制以及涨跌幅的改变等措施;也可以借用一部分产品到离岸交易市场,如指数产品、融资融券等,使得其能够成为机构避险的工具。
在发展初期,我们可以首先考虑发展风险小,波动小,市场熟悉的产品作为开端,例如在海外认可度比较高的知名的指数和权重股为标的的大宗交易,还包括ETF,CDR等易于风险控制的现货产品,还有包括香港市场的标志300ETF等。
离岸交易市场必然形成与境外金融市场同质同标的产品,如果离岸市场仍然是一个单边市场,必然导致定价效率与国外市场形成差距,形成另一个风险集聚地,因此在初期,成熟产品为市场接受以后,可以进一步引入较为成熟的金融衍生产品,不但能够提高离岸交易市场的定价效率,减小价差,还能为国内的金融创新,提供各个方面的支援。
在上海开设离岸交易市场,在发行成本,交易成本、税收成本各个领域,可以设置较为优惠的条件,以相对于其他市场较低的成本,吸引境外机构投资者,使离岸交易市场充分的开放、活跃、有序,以优惠条件鼓励创新。但是法律监管不能优惠,甚至应该更加严格,这因为离岸交易市场的标的本身是不受我国法律体系约束的,离岸交易市场所能监管的仅仅是我国境内针对这些标的所进行的投资行为,在一般监管之外,还多了一项汇兑监管的内容。
上海作为金融中心城市,缺乏高端人才,尤其是熟悉国际市场的专业人才。一个重要的原因是高端人才本身管理成本比较高,缺乏效益驱动的情况下,金融机构本身就不愿意花费高成本雇佣这一类人才。离岸金融中心一旦开设,则金融机构会优化薪酬体系,争取有利的福利和税收政策,引入高端金融人才,有利于加快培育本土金融机构的人才和管理能力。